1957年10月,我和张蓓在部队结婚时,她22岁,我27岁。第二年春,我们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边疆建设,奔赴北大荒。我们谁都没有料到,随后的几十年我们竟是如此的颠簸流离。
如果说我1958年前的经历,造就了我的意气风发,那么在1958年后所经历的一切,则是打磨了我的肉体和灵魂,直到2002年… …
我们的家庭、恋爱和婚姻
我的祖父是清朝时期的一名穷秀才。父亲在浙江杭州工业学校毕业后,到上海中华职业学校当老师,后在中华铁工厂任公务主任、厂长等职,解放后被划为资本家。
母亲是个小脚妇女,虽没有文化,但是一位贤妻良母,善于处理各种关系。因着母亲的贤惠善良,直到现在老家的亲友们仍对我们非常好。抗日战争时在上海爆发淞沪战争,父亲组织本厂的工人给19路军运送武器弹药,工厂还提供维修武器的各种便利。
受父亲的影响,我怀着一颗爱国心,以青年界特约代表的身份参加了上海市抗美援朝人民代表大会。十九岁我便报名参军,并与弟弟一起被录取到南京海军联合学校,这在当时给整个家族和我带来莫大的荣誉。
我曾在中学时期就读于教会学校——麦伦中学。来自英国的白约翰教师会在每周日带我们住宿的同学去做礼拜。但参军后我们接受无神论教育,对神的信仰被一扫而光。
当时我一心想进入航海专业,以后驾驶舰艇在大海中乘风破浪,该有多么潇洒风光。我对未来浪漫的生活充满期待。
张蓓,我的夫人,于1936年出生在苏州,父亲在浙江金华等地电信局任主任、局长等职。因日本侵华战争全面爆发,两岁时她随家人逃难到浙江,直到抗战胜利。她父亲调至温州地区电信局任局长后,全家人的生活学习才稳定下来。她父亲因在抗战时期保证了我方军事通讯的畅通而立功,曾受到多方嘉奖。
1949年解放后,他父亲被调至合肥,在安徽省电信局工作。1950年他们全家离开温州返回苏州故里。张蓓原就读于中华护士学校,15岁时她响应抗美援朝号召虚报两岁参军,被录取到南京海军联合学校,后被分配到校文工队。
有一次文工队来我们分校演出,正巧我负责接待,张蓓演出的节目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我们有了第一次的照面,这个女孩从此闯进了我的感情生活。
不久我被调到青岛第二海军学校,成为一名军体教员,我的军舰梦破碎了。经过一段时间的沮丧,我逐渐走出低谷,决心在教员的岗位上为军队、为国家贡献力量,做出成绩。
随后张蓓也来到同一所学校,她在文化科,我在军体科。通过教她游泳,我们有了较多的接触,慢慢建立起了感情。她在1955年初被调到青岛海军基地文工团,我们保持恋爱关系。1957年10月我们结婚了。
奔赴北大荒——未认识神时已蒙保守
1958年初党号召支援边疆建设,全国各兵种、各军区、各军事院校共计十万余人挺进零下几十度的北大荒开垦荒原。新婚的我们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甜蜜,就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北上。
北大荒的岁月,如今想来仍觉可怕。生活条件艰难,吃的是麸皮面的馒头和咸菜,睡在冰冻的猪圈里,一天睡眠不足四个小时,每天修水坝的劳动强度常人难以想象。
而让我们无法忍受的是被看成劳改犯,人格上受屈辱,尊严被任意践踏,令人愤怒和寒心。人在疲惫、沮丧和迷茫中开始思考:生命的真正意义何在?
就在这段时间,我们虽然不认识神,但神却在不断的眷顾和保守着我们。
在去北大荒的火车上,已有一个多月身孕的张蓓,在火车车厢的联接处被风迎面刮倒,险些摔下车去,仅被一条铁链挡在腰间,(以前的火车,车厢之间仅由一条铁链连接)是神托住了她。
在她怀孕六个月时,一个人蹲在河边的踏板上洗漱。由于蹲在踏板另一端的人走开了,致使踏板翘起,她栽倒在河中。她只看见一只大脚向她肚子方向踩下来,把她吓蒙了。原来是救她的人来了,神又一次保守了她。
1958年11月水库竣工后,我从西岗畜牧场到密山县去接在上海分娩后刚回到北大荒的张蓓,巧遇农垦局政治部的王主任。他说:“我们正到处找你呢!农垦局要组建球队,你不就是那个在850球队打得最出色的戴白帽套的炊事员吗?”
就这样,我成了北大荒球队的第一人,此后北大荒球队代表地区、代表省、代表黑龙江参加了第一届全运会,从此我离开了北大荒来到哈尔滨,走上了终身搞体育的道路。
张蓓她先是在北大荒歌舞团,后来调到黑龙江省歌舞厅,舞蹈成为了她的终身职业。我们俩的人生转折是如此巧合,这是神的关爱和安排,是神给了我们这个机遇。
经过文革,却两次与神失之交臂
张蓓的父亲在国民党时期任高职,1957年被打成右派,判刑劳改,60年底她父亲饿病去世在劳改农场。我是“资本家”的后代,我和张蓓的前途坎坷多难。
文革中我挨批斗,被关牛棚,左耳被打聋,又被骗下放到宾县体委。在往南调动时,苏州、杭州等地的组织部门在了解我们的专业后表示愿意接收,但一见到档案就将我们拒之门外。
1972年安徽宿县(现宿州)来调我们。尽管去的地方不尽人意,但由于心灰意冷,我们毅然决定离开伤心地哈尔滨。我在宿县的师范学校体育系任教。张蓓先是在县剧团,又经历了一段艰苦岁月,身心再度受伤害。
1978年她调来宿州师范专科学校艺术系任教,我们在该校工作到1992年退休回沪。
文革结束后,宿县的基督教堂恢复了活动。我校有基督徒教师,我对他们没有什么反应,但张蓓却因此向她在美国的姑父要了一本华语圣经。
当她收到这本香港版的圣经后,她就从创世纪开始细读。由于受无神论和进化论教育的干扰,她读不下去了。是我们心中的血气阻碍了我们认识神。
1998年,儿子从墨尔本回沪探亲。他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,他深夜到家,次日正是敬拜日,他坚持要去教堂,他妈妈便陪同他去了怀恩堂。张蓓在温州时同学曾带她去过教堂,那时是她第一次知道有十字架和耶稣。这么多年后再次走进教堂,她被赞美诗打动了,牧师讲的道也吸引了她。
儿子回澳洲后她坚持去国际礼拜堂听道。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,她选择了离开。这是我们再次与神失之交臂。
受洗成为基督徒
2002年,因孙子要出生,我们去了墨尔本。儿子每周都开车带着全家老小去华恩堂敬拜。当我们看到华恩堂教会弟兄姐妹和睦的气氛和热忱的情景时,我们也被深深吸引了。
但我们仍不愿融入到这个环境里去,宁愿在敬拜的时间到墨尔本市区到处转悠。但神没有丢弃我们俩,那年四月的一天,儿子一手拽一个将我俩带进了慕道班。第一堂课讲的是“圣经是怎样一本书”,几千年过去了圣经仍一字未改。
当时我们就被吸引住了,每堂课都认真地听。有一堂课牧师询问学员,是否有人愿意诀志信主,我们受圣灵的感动流下了热泪,决然站起来表示要跟随主。牧师告知我们要在耶稣基督面前认罪悔改,并写下信主的见证。
我们俩在2002年8月18日接受了洗礼,成为一名基督徒。回国后,张蓓一直去国际礼拜堂听道敬拜,但由于缺乏主内生命的交通,像只孤独的羔羊。
我回国后,离开了墨尔本华恩堂的氛围,逐渐放松了自己,我又开始对自己这一生忿忿不平。在过去的日子,一心为工作,结果是不顾家,不顾儿女,对父母未尽孝心,对子女未尽培养的责任。他们从小生活在爷爷奶奶身边,从未感受过亲生父母的培育和关爱,最终儿子成了三姐的养子。
在单位我得到的回报是不信任、不重用,只要有政治运动就挨整。所以内心充满了怒气,对社会的腐败现状极度不满。我的心绪又回到了受洗前的状态,成了世俗中的一员。
真正的委身
后来我们机缘巧合地认识了谢老师和张姊妹,很惊喜地知道了她们是基督徒。2009年以诺弟兄还邀请我们参加圣诞聚会,当时我们对家庭教会尚不了解就未作反应。
直到2010年3月的 一天,谢老师和小邰姊妹来探望我们,并提议我们去蔡姊妹家参加查经组学习,我们欣然同意。4月6日我们走进了这个小小的团体,两个游荡在外的基督徒又重新唱起赞美诗,听到神的话语。
在2011年我们开始参加主日敬拜时,内心更是欣喜万分,真有种迷途羔羊回家的感觉。弟兄姐妹的关爱和同工老师们在属灵生命上所做的工,使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身上和内心所存在的问题。
首先是内心没有真正委身给神,在受洗前没有彻底清理身上的罪,所以受洗前后没有太大的差别。其原因是:
1.信主动机参杂私念。儿子一家是基督徒,为能和他们沟通,有共同语言,有必要成为基督徒。
2.受无神论教育的影响,产生不可迷信,不可信得太深的干扰,使我不能一心一意信靠神。
3.没有完全清理各种世俗的陋习,不知不觉仍会主导我的行事为人。
4.对过去所遭遇的不公和文革中受到的迫害耿耿于怀,无法释放。
我之所以会走一段歪路,和我几十年的经历分不开。当过去的信仰和追求被历史事实敲碎后,人陷入迷茫和沮丧,产生了信任危机,心灵陷在撒旦的掌控之中。
经过一段时间的重新学习,在同工老师和弟兄姐妹的帮助下,并在许多属灵生命好的弟兄姐妹榜样的触动下,我依靠神的力量,鼓起勇气清理自己的罪,与神重新立志,要做一个全心全意依靠神的基督徒。
身体虽不断衰残,内心却一天新似一天
当我打开心灵接受神,用圣经的话来引导我的生活时,我感受到一份解脱,从前压在身上的重担和劳累被挪去了,心中的怨恨也被拿走了。
神让我从心里原谅了那些在文革中打过我、伤害过我的人,因为他们也是被蒙蔽的,也是受害者。他也帮我拿走了心中对儿子的养母三姐的隔阂和怨恨。
过去我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,回家就发泄在妻子身上,形成了火爆的性格,遇事就发脾气,以致很多事情不能很好的沟通,也缺少对她的关爱。
神教导我要“爱人如己”,我就开始学习去关心老伴,体谅她操持家务的辛苦。她买菜回来一按门铃,我就下去帮她拎上楼。是神在不断地改变我,让我们的关系不是外表上的模范夫妻,而是在主内真诚相待的伴侣。
神的作为是多么奇妙,靠自己是无法排解,无法做到的,都是神的怜悯,神的拯救和神的爱。
神一直在保守着我们,他知道我们的缺乏,没有儿女在身边照顾,因此他保守着我们身体的平安和健康,即使遇到意外,祂也护卫着我们。
2012年10月29日在宿州我们的住房附近,我被同事孩子开车撞倒摔在地上,人都摔晕了过去,但最后在医院检查没有伤及大脑和骨骼,只是多处软组织损伤。
虽受点皮肉痛,这对一个80多岁的老人来说真是个奇迹。同事、邻居都觉得不可思议,有人还说某某被撞后就出了大事。但我心里明白,这是神的大能和大爱在保守着我们。
我们已是“80后”,除了行动有些迟缓,有一些老年病,总体情况是好的,头脑也清楚,行动也自由。我们有教会,有弟兄姐妹的关爱,神对我们的关爱更是超乎所想所求,我们还有什么忧虑的呢?我们在世间的时间有限,只有全心全意爱神,照神的心意去做一切良善、公义、诚实的事,无愧地做一个基督徒。